敏督利颱風之後 …… 一個梨山果農的感想（四）　　　　一﹒二﹒三﹒四

建議：依坡地危險程度分期徵收，提高補償標準
　　這場官民之間的是非之戰早已轉為意氣之爭，拉鋸多年，非但水土保持問題日益嚴重，無止境的工程維修費隨著時日延宕錢坑也愈挖愈大。因為耕墾行為威脅著水土保持，為了這些水土保持工程的需要，必需先舖設無數密如蛛網的水泥路面貫穿各處果園，這不但為果農提供更大的便利，工程又給果農以更「安全」的假象，果農的憂患意識愈加麻醉。
　　當前農業景氣已漸低落，國土保安的問題迫在眉睫，而政府引民開山的原罪也難辭其咎，設若能勇於為錯誤的過去負責，不再一味指責民眾的非法，設若能將限期回收的區域，依威脅水土保持程度的不同，分期實施徵收，加上地上物給予計算補償，未始不能減除大部份的抗爭阻力。
　　土石流災害最嚴重的都在水道所經之處，大量水流淘損坡基造成坍方,此次梨山街區受害最嚴重的圓環、加油站一帶土石流堆積超過二公尺，究其禍首，乃是圓環上方50公尺處的一片果園。這片果園不但傍溪開墾，還使用除草劑清除地面雜草，這樣的耕墾行為，才是最大的安全威脅！此外大小溪澗兩旁，也需足夠緩衝地帶緩和農藥、肥料的污染。因此我們誠懇呼籲，先由溪間兩側若干公尺以內土地先徵收，一來民眾阻力較小，二來經費預算不致過大。至於除公告地價外，加入地上物的補償，使補償金提高，也並無不妥，因為下游民眾的產業、民生水電需求而需要上游民眾讓出居住、維生的權益，依使用者付費的精神，原該由水電用戶分擔一部份。

嚴罰清耕，提高陡坡造林獎勵
　　山坡地早已以明令禁止清耕翻土及使用除草劑，卻總見消極的立牌告示，而無實際取締案例，加上近年來因水果行情一落千丈而高冷蔬菜卻可取得短期豐厚的暴利，許多果園紛紛砍伐果樹改種高冷蔬菜。菜園一年數次以機械清耕翻土，除草劑、農藥、化肥的使用數倍於果園，對於水源污染與坡地水土保持威脅至巨。梨山地區以福壽山農場華崗菜區規模最大，而此次受災情形也最嚴重。民間果園如今多屬原住民保留地，在被列為超限利用及徵收的壓力下，較少大幅轉作，反而是福壽山農場放領及外標的土地有恃無恐。
　　我不知道高冷蔬菜的種植在「非超限利用地」是否於法有據，但福壽山農場〈以前尚有武陵農場並駕齊驅，但武陵農場近年已大幅轉型〉身為政府單位，卻是始作俑者，且近年來更變本加利，砍除許多果園改種蔬菜。最令人咋舌的是以「競標」方式開放給民間承租，目前一公頃年租上百萬！這樣的天價，得標者那一個不會竭盡所能地蒐刮？而農場早年規劃種植的柳杉防風林也因為遮蔽菜園的陽光，紛紛遭到「剃頭」或慢性謀殺的命運，政府單位的轄地如此，山地水土保持該靠誰來做？菜園的取締，是否比果園的徵收更刻不容緩？退輔會因應時勢，是否該將全國海拔最高的農場豎立為高山土地合理利用的楷模？
　　其次，沿著力行產業道路直到霧社，深入盧山、屯原一帶，更有大片可觀的原住民或林務局土地是高海拔陡坡農用地，南投仁愛、信義，南橫、北橫沿線亦然。原住民賴以生存的土地原本就多屬超限利用的「宜林地」，而植林獲益困難，開始植林到成林可用，動輒數十年，生活憑藉從何而來？為了生活必須耕作土地，耕墾之後，帶來災難，又受各界指責，處境其實進退維谷。雖然原住民在都會的謀生技能難以和平地人較勁，卻絕對可以是優秀的山林守護者，與其千方百計增加原住民出外就業的機會，不如將原住民保留地的造林補助提高，再於將來出售林木時課稅償還，這是否能讓他們既可以適志，又得以維生，而我們的山川容顏也更清麗？

一種生活模式，一扇社會的窗口
　　我從「別有用心」上山務農，到將身心都浸染成一個山間農人，不覺也為自己的生命打開一扇窗口，那與令人窒息的都會是多麼不同！在這眾議紛嚷的時刻，這扇窗中也透出一道輿論群眾不易看見，山居農人可能也不清楚的幽光──多元的生活環境和多元的謀生方式對社會的重要性。不論安全或危險、其社會定位與價值何在，對人類整體而言，其貢獻都無可估量，一如生物的歧異度，應該被重視、保留。
　　如果所有的河川都有足夠的蓄洪區，就可以大大降低水災的機率；在經濟不景氣的年代，這些多元化的謀生方式，可能就是社會的蓄洪區。正如我們不能保證有任何強固的土木工程可以在重大災難中絕對確保安全，也沒有人能確保所有的經濟景氣可以常盛不衰，當經濟衰退，社會動蕩，我們會需要一些這樣的「蓄洪區」！如何妥善經營而不是一封了事，考驗著全民的智慧。
　　慣於山居的人們有一種特別的堅軔，特別的爽朗，單純而認命，自覺或不自覺地厭棄制式化的一切，這也許是他們不願，也不能下山的原因？！正如都市人難有勇氣轉行討山一般，多數的討山人也害怕不能持續已熟能生巧的求生模式。一切的建設與援助或可因考量社會成本，適可而止，但所有的遷村提議、轉業輔導，都只應在善意協助的原則下勸誘進行。貶損、強迫，不但不應該，更只會適得其反。

陡坡清耕，險象環生 溪流兩側是崩坍的高危險區 大甲溪的源頭，污染的開始─
思源啞口
梨山圓環土石流的來源─左側是沒有
地被的果園，右為植被茂密的森林		 這樣的果園要引發土石流也難 一種謀生方式，一個社會的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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